立此存照

 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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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0-03-04 (Wed), 08:45

在網上,人人擺上的都是千篇一律無新意的自拍風景;
在現實,人人充當攝影師,令萬物皆成為相片中的主角,
究竟拍照是習慣、紀錄還是記憶?誰令我們愛上拍照?
總之,愛拍照,就是這一個年代的個人化集體活動。



攝影,日本人稱寫真,而英文「Photography」則是由希臘文 Phos(光)與 Grapho(描繪)結合而成,意味著利用光來描繪景象。聰明的人類知道任何景物都有光的反射,便利用針孔與透鏡攝取其反映過來的影像,再由感光材料製成可以永久保存的影像。

隨著社會的進步,大眾對某些記憶亦有所更新,拍照就由一門專業,慢慢走進普羅大眾的記憶珍藏。攝影技術面世只不過是二、三百年,屬現代化的產物,但是攝影真正融入我們生活中,以至普及到幾乎人手一部相機,亦只不過是大約近百年的事情而已。攝影技術,自從面世以來,就注定與「記憶」二字共存。

 影樓拍照見證成長各階段 

上一代人生大事的紀錄,通常在影樓裡發生。讀書年代的學生相、畢業相,成長自立的結婚相、全家福,甚至默默離開人世後剩下的「車頭相」,都是在影樓一一被紀錄下來。

影學生相是年輕時代的重要回憶,一年過去又一年,留存下來的學生相漸漸成為一本成長經歷的紀錄冊,令人回味「那些年」的時光。上影樓是每個學生的共同經歷,是為開學前的一件大事。拍照前的一兩天必先理髮,拍照前的晚上燙好校服,準備拍照。到影樓後,見到攝影師必恭必敬、留心指示,待燈光準備好,便正襟危坐等待。影樓的主角當然是那部連腳架的站立式舊相機,最初相機用木塊嵌構而成,內藏一張巨型單張菲林,相機後方還附加一塊黑布。拍照時,攝影師把頭埋在那塊黑布中拍攝,以方便對焦。相機旁邊則放著兩、三支直立的射燈來增強光度。

除了學生相,去影樓另一個活動就是拍結婚照。影樓會提供一些道具與佈景,如椅子、梯級、梳妝台、檀香扇、塑膠花等。為了令主角有如置身於大宅花園,影樓還備有以巨型風景、豪宅作為背景的油畫畫布。相片不能像現在般預覽,要在拍攝後一星期才可以看到效果。影樓老闆通常會建議為相片填上透明水彩,把原來一幀黑白照片變成半彩色相片,在當年的技術而言,已頗為不錯。當然更有些別出心裁的做法,例如為單人照片裁剪花邊,極為細緻。當時還未有放大相設備,相片要在太陽光下曬出來,真的是曬大相,曬相一詞是這樣衍生出來。
至於最多人上影樓的目的,就是拍難得的全家福。那年頭,攝影是個多麼奢華的玩意,甚少家庭能夠擁有一部相機。若要影張全家福,除了在宴會席上順道來拍攝一張外,便一定要上影樓。去影樓影全家福是件甚為隆重的大事,一家穿上新淨整齊的衣服後才出動,浩浩蕩蕩的操上影樓,長輩坐在前排椅上,晚輩則站在後排和兩旁,甚有規矩,體現長幼有序的傳統。

 拍照是快樂的記憶 

郊遊,對我們來說總是開心的回憶。雖然當年攝影是個奢侈的玩意,沒有幾家人能擁有一部相機,不過偶爾到兵頭花園逛逛時,總有攝影小販為你提供拍照服務,先錢後貨,日後將相片寄回。但相底由影樓保存,要多曬幾張或日後翻曬,一定要與該攝影師聯絡。雖然如此,拍照仍然是快樂的回憶。

到政府辦證也可算是一種快樂的回憶,當然並非指等待的時間或繁複的程度,而是辦證背後的目的,可能是因為外遊而辦證,亦可能因為創業而辦證,而辦證亦當然需要你的一張個人證件相。

在「即影即有」攝影服務出現之前,各政府部門附近的行人路上總會有一兩個街頭攝影檔,方便人們申請辦理證件,街頭影相佬便應運而生,由拍照到取相只需半小時左右,效率奇高。當年在影樓影一打證件相約三元,需時數天。如需要急用,幫襯街邊影相佬影四張只需一元,真正經濟實惠。這個行業的風光時代於七十年代終結,當時政府部門引入了即影即有拍照服務駐場,為需要拍照的申請人帶來方便,街邊影相佬因而開始沒落。

 攝影重新啟動歷史探索 

攝影,是香港人每年每月每日都不可或缺的集體活動,幫助我們記錄重要的經歷,保存難忘時刻的回憶。法國哲學和社會學家哈布瓦克提出的「集體回憶」概念,就正好解釋了為何我們那麼喜愛拍照。但數碼時代的降臨,彷彿令這個概念產生了微妙的變化。在阿爺阿婆年代,拍照是因為某種特別的日子而進行,當中存有愉快及值得紀念的歷史成份在內,因此這個愉快的共同記憶並不獨立內存於個人,而是社會建構的產物。現在拍照再不是一件隆重的事,拍攝一張照片也不只是一種回憶的反射,而是無邊無際地充斥著我們的世界,麻木得令人迷失。我有點懷念那些年上影樓的日子。

文、圖:李米高
原文轉自﹕《 Hong Kong Discovery 野外動向 》雜誌 vol.7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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